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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有底色,人间送小温

2020-3-10 10:22:33 来源:山东商报

     “一个人口味最好杂一点,耳音要好一些,能多听懂几种方言。口味单调一点,耳音差一点,也不要紧,最要紧的是对生活的兴趣要广一点。”“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,只我这里一点是热的。”……在中国,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著名作家汪曾祺,不知道他的《受戒》《大淖记事》等名篇和他笔下的小和尚明海。 


  2020年3月5日,是汪曾祺100周年诞辰纪念日。近日,各界人士纷纷留言纪念这位“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”。日前,汪曾祺长子、散文作家汪朗也走进直播间,与全世界读者们一起纪念父亲汪曾祺。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记者朱德蒙

 


  被闻一多点赞 被朱自清和沈从文批了


  汪曾祺(1920年-1997年),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、散文家、戏剧家,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,被誉为“抒情的人道主义者,中国最后一个纯粹的文人,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。”


  1940年开始发表作品,创作生涯历经半个世纪,跨越两个时代。他前承五四新文化传统、师从沈从文,后启寻根文学回归民族传统的思潮,他的创作,小说、散文、戏剧、文论、新旧体诗等诸体兼备,皆取得很高艺术成就,堪称文体家;又兼及书画,多有题跋,以博雅名世。他的作品,深受中外读者喜爱,也是文学研究者普遍关注的对象。1997年5月16日,汪曾祺因病逝世,享年77岁。


  直播一开始,汪朗用“我们家的老头儿汪曾祺”形容自己的父亲,他说,借这个机会来跟大家谈谈“我们家老头儿的一些情况”。“题目就是汪曾祺的随和和固执,也可以说是从《汪曾祺全集》看汪曾祺的‘劣迹’。这个劣迹可以加引号,也可以不加,因为确实是他做的一些按照现行标准来看不太‘正面’的事情,但也是一些挺好玩的事,比如他上大学时当枪手,被闻一多先生发现了;还有,也是在他上大学的时候,卖弄文采,被沈从文先生批了等。”


  汪朗介绍,1939年,汪曾祺考取西南联大中文系。当时中文系名教授云集,闻一多、朱自清、罗常培、沈从文、王力(《古代汉语》作者)等等。大学期间,汪曾祺可能学习较随意,喜欢听的课就多听一点,不喜欢听的课就逃课去干点别的。“所以很难用现在通行的定义来描述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学生,可能在某些方面是所谓的学霸,但另一方面就是学渣了。也因此,有些老师喜欢他,觉得他很有才气,有些老师则看不上他,觉得不好好听老师的课。这其中,他不爱听的课之一就是朱自清先生的课。据他说,朱先生讲课非常认真,一板一眼,每次准备很多卡片且讲得非常仔细。他不喜欢这种讲课风格,所以经常逃课。毕业后找不着工作,当时的系主任罗常培先生曾想把他推荐给朱先生当助教,结果朱先生一口回绝。理由很简单,‘汪曾祺连我的课都不听,怎么能给我当助教呢?’这时候老头儿才知道,老师是不可以随便得罪的。”


  “但也有很多老师喜欢他,觉得他有才气。比如闻一多先生,所以他对闻一多先生的印象就挺好,也写过一些回忆文章。闻先生上课讲了什么他印象不是很深,但有一点总跟我们说,‘闻先生上课的时候是可以抽烟的。上课后,自己先掏出烟给在座的学生敬烟。大家看到先生在场,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抽烟,等闻先生自己把烟点起来,下边这些抽烟的也都一个一个地掏出来,在那吞云吐雾。’现场抽烟的,就有汪曾祺。”


  此外,汪朗称,等汪曾祺毕业后,有个学弟叫杨毓珉,因为排戏忙没顾得上闻一多先生的作业,所以请师哥帮忙代写。结果闻先生看后称赞“文章写得非常好,比汪曾祺还好”。后来这个同学有点不好意思,既然让闻先生发现了,就坦白这篇就是汪曾祺替写。闻先生较大度,因为好歹也是一篇文章,就让他毕业了,只是没给特别高的分,大概七八十分吧。


  汪曾祺还曾多次写过回忆沈从文先生的文章,而且非常得意地说自己不仅是沈从文的入室弟子,还是得意高足,“这都是事实。有一点他不好意思说。有次,沈先生的文学创作课让学生写作品,满分是100分,但沈先生给了他120分,所以他很得意。这是他悄悄跟我们说过的,他在文章里不好意思写出来。当然,沈先生有些时候也批他。有次他写了一篇小说,全篇全用对话,沈先生看后给他的评价说,你写的不是小说,是两个聪明脑壳在打架。从此他明白了,小说中的对话要符合人物性格和经历,不是作者显示自己聪明的地方。”汪朗回忆。

 


  对文学作品的固执和对家人的随和


  2019年1月,《汪曾祺全集》 出版,收录迄今为止发现的汪曾祺全部文学作品以及书信、题跋等日常文书,共分12卷。学术界评价汪曾祺小说充溢“中国味儿”。正因为他对传统文化的挚爱,因而在创作上追求回到现实主义,回到民族传统中去,在语言上,更强调着力运用中国味儿的语言。


  “许多认识我们家老头儿的人,都说他随和。有时候还经常抖点小机灵,逗大家哈哈一笑。”汪朗表示:“我们家从来不是严父慈母,而是慈父严母。由于他脾气较好,所以在家里往往被呼来喝去,家庭地位也不高。刚结婚的时候是二把手,有了孩子后就是三把手、四把手、五把手,到有了孙女、外孙女,他就成了六把手、七把手。我们家没养猫和狗,要不然他还得往后排。他地位不高的一个标志,就是全家人都管他叫‘老头儿’。他都乐呵呵地答应,好像这个‘老头儿’就是叫他的,他就该叫老头儿。后来他还写了一篇文章论述他对没大没小的看法,这就是好多人都熟悉的《多年父子成兄弟》。”


  孙女和外孙女不只管汪曾祺叫老头儿,还经常给祖父上课,指点文章。某次,孙女汪慧就说过“爷爷写的东西一点也不好,没词儿。”当时,孙女上小学四五年级,老师让从文学作品里找点名言警句用在自己的作文里,于是她就找了爷爷的书,结果一个名言警句也没找着,于是很生气。“汪曾祺年轻时写的文章里面的词儿多得很,才气纵横,你看着都费劲,但慢慢地,他越写越简单,越写越朴素,这也跟他对于文学和文字的理解不断加深有关,所以花花词越来越少,文章反而变得更有味道,因此‘没词儿’可以说是我们家老头儿的一种文学追求。”汪朗解释。


  在一般事情上随和,但有时候也很固执,这主要表现在对文学创作上,“60岁以后他在文坛上有些影响,于是也给人写一些评论,但他写书评、序言有一条原则:绝对不添油加醋,绝对不会把他看不上的地方说成优点。好就是好,不好的地方,甭管是谁写的,他都不会说一个好话。”汪朗说。


  对自己的作品,汪曾祺也十分固执,往往是想透了再动笔,轻易不进行修改,而汪曾祺写作上“抠字眼儿”,很大程度来自于沈从文的一句教诲:贴到人物写。汪曾祺曾说:“写其他部分都要附于人物,比如写风景也不能与人物无关,风景就是人物活动的环境,同时也是人物对周围环境的感觉,风景是人物眼中的风景,大部分时候要用人物的眼睛去看风景,用人物的耳朵去听声音,用人物的感觉去感觉周围的世界。你写秋天,写一个农民,只能是农民感觉的秋天,不能用写大学生感觉的秋天来写农民眼里的秋天。”


  不过有时候,这份固执也没法坚持到底,汪朗回忆,因为家里没有搞文学创作的,但汪曾祺经常写完文章后给家人看一看,做一个审读。从文学上提不出什么意见,大家于是就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挑刺。比如小小说《陈小手》,写一位男性产科医生,母亲就因为他不使用器械接生觉得不符合科学,所以汪曾祺只能很不情愿地在文章中加了一个括号“他当然也要借助于药物和器械”。“现在每次我看《陈小手》 文章里的这个括号就想笑,好端端的一篇文学作品,差点让我们这些外行改成了科普文章。”


  最后,汪朗表示:“老头儿曾写过一首诗:我有一好处,平生不整人。写作颇勤快,人间送小温。人间送小温正是他的作品,特别是60岁以后作品的一个底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