退化的文骂 |
|
|||
南方一位记者电话采访北大教授孔庆东,迎接他的,却是劈头盖脸的一句“去××的”。孔庆东出言不“逊”,已经不止一次,而一段时期以来见诸各种媒体的“文人谩骂”同样不绝于耳。 骂人的事,不稀奇,自古有之。 倘若我们攀爬上岁月的枝藤,再沿时间轨迹走寻一番,则会清晰发现,比起前辈耳熟能详的“文人之骂”来,当代不少知识分子之“骂”固然起劲,但少了份机智,少了份幽默,少了点风雅;就像一服药,少了几味药材药效大降;这“骂”的含金量更为逊色。 骂人,还真不是一件简单事。文人之骂,更不简单。记者 王斌 夹枪带棒的 “正道”之辩 代表人物:鲁迅、梁实秋、胡适、林语堂 点评:现实中的军阀混战,内外交困,蔓延到文坛里便是各个报刊杂志上以笔为枪、夹枪带棒的精彩论战。需指出的是,诸如鲁迅骂梁实秋“丧家的乏走狗”一语,到现在都为人津津乐道,却依旧无损梁先生的盛名。 鲁迅可谓骂与被骂均堪称经典的大师。他知道谁该骂,何以该骂,该如何骂。这或许可以被他的所言自动解读——“必须止于嘲笑,止于热骂,而且要‘嬉笑怒骂皆成文章’,使敌人因此受伤,或致死,而自己并无卑劣行为,观者也不以为污秽,这才是战斗的作者本领。” 温文尔雅的学者梁实秋、带着湘俗湘风进入文坛的沈从文也都写过不少“骂文”。就连一向“满面春风”的胡适,也曾在回复女作家苏雪林的信里留下一笔,说鲁迅曾“狺狺攻击”过他。我们知道,“狺狺”即犬吠。胡适何尝不骂人,何尝不这样文绉绉的骂过人。 鲁迅、胡适等一大批文人墨客,在自己同他人的谩骂交锋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大旗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骂人使得刻着时代烙印的中国杂文得以升华。骂战,竟这样成了中国杂文前行的“润滑剂”。文化人的骂,我们真得另眼相看了。 其实,骂不仅讲究艺术,更关乎人品。铭记这么一个时代,或许我们真要读懂一点“骂的理论”。如作家尹鹏志所言:前人的骂战骂出了血性、见识和责任,今人的骂战骂出的是功利、无聊和卑劣。所以说,梁实秋的《骂人的艺术》再加上鲁迅的《痛打落水狗》,不正是给了想骂而还未骂出口的人们指明了一条有关骂的“正道”吗? 一腔义愤化作笔下刀枪
代表人物:柏杨、李敖 点评:其实柏杨与李敖都很优秀,只不过他们的性格大不相同。看完柏杨的《丑陋的中国人》、《新资治通鉴》,再去看《李敖有话说》,明白了因何而骂,你就会理解,为一个民族和阶层呐喊,技巧和勇气,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弹药。 有人说,柏杨对中国历史文化传统是没有什么好话的。而且,言语之刻薄,态度之激烈,完全是一副怒目金刚相。上骂五千年,横骂全体国人,前有鲁迅,后有柏杨。 骂人者不在骂,而在于骂醒特定人群的冷漠与僵化。就在柏杨写就《丑陋的中国人》时,几乎在同一个时代,李敖担纲起了类似戏曲中“武生”的角色。他的横空出世,搅动起了那个时代特定区域及政治环境下的“浑水”。 有资料显示,李敖抨击的形形色色的人超过3000人,在古今中外“骂史”上无人能望其项背。然而,李敖似乎抱着那种“不是敌人即为朋友”的处世观,由此可以想象其义愤填膺时会有怎样的出言不逊。在骂蒋介石时,李敖说,“蒋介石活了89岁,寿比乾隆,是最长寿的独裁者,他躬逢新旧交替之盛,集旧式帮会实务和新式科技统治于一身,为患中国,也就更烈。”骂李登辉,李敖说,“死刑犯过一小时算一小时……浑蛋李登辉过一年算一年。” 极易让人产生阴暗心理的谩骂,如今却成为了李敖的“金字招牌”。四面树敌,被称作得了“骂人癖”,从李敖的愤世嫉俗中,我们看到的是一种信仰化的情绪宣泄,这其中当是过多的贴上了政治化的标签。去文化之后,少了“技术”优势,像李敖这样再骂,路也就越发窄了。 “群雄”混骂,从此不识你我 代表人物:韩寒、金庸、王朔、余秋雨 点评:价值观的多样化,让我们经历或者说依旧在经历一场文化领域的群雄混骂时代。松绑的文化价值取向,犹如走到一个火山口,曾经的压抑,顷刻间爆发了。而这个过程,网络从中助推、鼓噪了多少,你我都该心知肚明。 林语堂曾说:“文人不敢骂武人,所以自相骂以出气,这与向来妓女骂妓女,不敢骂嫖客一样道理,原其心里,都是大家要取媚于世”。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蔓延至今的文人相骂,似乎堂而皇之地走上了“媚钱”、“媚权”的操作模式,骂谁似乎已经不再重要,关键是要有“爆点”,能博眼球。 有文章指出,部分文人由于江郎才尽,又不甘于就此被人遗忘,就想到以“骂”出名。如王朔,骂金庸,骂红学家,骂郭敬明。网友就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骂别人、骂自己都是为了炒作新书”。 说李敖能骂,其实韩寒更能“骂”。但这能称得上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吗?恐怕还不是。韩寒骂人的“聪明”,表现在他能骂,更表现在他知道应该选择怎样的方式去骂。“他清楚骂人得有骂人的资本,所以他苦心经营他最初的韩氏风格的作品,在《三重门》《毒》《像少年啦飞驰》里面不遗余力地阐述起韩氏骂人风格,这样就培养出一些韩迷抑或者说培养出大批的徒子徒孙。”网友的上述评论,虽有情绪化的成分,但不绝于网络间涉及韩寒的骂战,以及他本人“文坛变‘淫坛’”的论调,又让我们乐意延循着这一轨迹来捋顺我们的思维。 新苗头,跟着感觉找快感
代表人物:孔庆东、钟华、季广茂 点评:点下鼠标或按键,一条微博或短信就能发出。若是恶语中伤,物质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时下浮躁的心态,也在文化人中蔓延传播。损人却不利己,不用多说,满腹经纶的文化人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。文人之骂,别成了为骂而骂。 几年前,面对四川师大教授钟华的恶意批评,北师大教授季广茂在自己的博客上做出强烈反应,宣称要“做回畜生”,并称批评者为“屁眼教授”,连续发表近10篇博文予以攻击。 从当年的“屁眼教授”,到如今的“去××的”。骂战的桌上,火锅底料全无,只剩下一堆清水白菜。就着这样色香味全无的“尴尬怒骂”,我们咀嚼不出新媒体尤其是微博短信对“骂文”字数造成的限制。相反的,当孔庆东事件后,新华社曾发表时评并鲜明地指出,顶着教授的光环,孔庆东借骂人挑起舆论事件,已经不止一次。他多次出口成“脏”,用“雷人”话语挑动公众的神经。北大即便能够包容“骂人教授”,也决不应纵容无视公德的“教授骂人”现象。 新媒体时代下,个性化的语言表达,能够迅速传播开去,并犹如一种“瘟疫”传染给受众。名人效应,膨胀的心态,或许就会借机从内心的最深处蹿升出来。是非、善恶、美丑的界限我们绝对不能混淆,那“一吐为快”的生理和心理上的错觉,更不该发生在我们认为的文人身上。 倘若真要骂人,干脆多来点酸辣苦咸的味觉刺激。端着一盘清水白菜上桌,只能看出后堂大厨的心态和水平,如此而已罢了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