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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铁水流星”下的孤独

2022-1-10 8:34:59 来源:山东商报

  每晚九点,无数颗“流星”会准时滑落,在台儿庄古城,这样的场面每天都在上演。一群赤膊的男子,举着一条长龙在高达1500℃的“铁水流星”下舞动穿梭,引来一阵阵惊呼。


  “火龙钢花”是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,历史悠久。表演前,他们需要提前将生铁烧成铁水,再由两位师傅协力完成。因为温度过高,表演人员常常被溅起的铁水烫到,满身疤痕。但对他们来说,在谋生以外,能听到观众传来的惊呼,已觉得十分值得。

  
  文/图 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网记者 孙倩 发自枣庄

 

 

每晚九点,无数颗“流星”会准时滑落

 

  铁花


  
  他舀了一勺铁水抛向上空,“铁水流星”洒了下来,人群中瞬时传来一阵惊呼,但他却少了一份团圆的快乐。


  杜凤其不是没想过转行,他在自己的“围城”里徘徊了二十余年,仍然没舍得离开。他常念叨,“年纪大了,也不好转行。”不过,真正困住他的,其实是观众们一次次惊喜的呐喊。


  “火龙钢花”是我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,舞龙者在温度高达1500℃的“铁水流星”下舞动穿梭,正所谓“人在龙中舞,龙在火中飞”。


  新年第一天,夜晚的台儿庄古城,红色的灯笼照映着河水,长街上的酒吧里传出动人的民谣。人们聚集在广场上,望向河的对岸等待着。到了九点,千万颗“流星”准时滑落,砸在地上成了一朵朵绽放的花瓣,此时一群赤膊的汉子们,舞动着一条红色长龙,和火花呼应着,气势磅礴。这样壮观的画面,每晚都在台儿庄上演。


  六分钟后,表演结束。他们扑灭了炉子里的火,白烟滚滚,演职人员收起了盖在石柱上的防火布,几分钟后,这里和白天一样,又可以继续通行了。


  杜凤其朝着山东商报·速豹新闻网记者走来,他不高,穿着一身深色衣服,脚上捆着一块牛皮布。暗淡的天色下衬的脸色有些黝黑,记者看见,他的右脸上有一小块黑色的印记。


  他腼腆地笑了笑说:“这是刚刚烫到的。”对于杜凤其和其他表演人员来说,身上皆烫伤累累。几日前的一场表演,烫伤了杜凤其的小腿,刚刚才愈合。杜凤其说,他所在的团队里有大约20个人,基本每个人都会打铁花,只是技艺熟练有所不同。


  这是一份谋生的手段,也是收获成就感的一条途径。但团圆之日,万家灯火,杜凤其说,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心酸。

 

 

 

表演结束,他们正在做收尾工作


  
  谋生


  
  杜凤其学会打铁花已经有20多年了。


  他出生在河北沧州的一个村子里,受村里环境熏陶,从小学习杂技,很多年里,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土地,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”。小时候,他看别人打铁花,心生向往,但高温让年龄尚小的他望而却步。


  十几岁,他开始和爷爷叔叔学习,从简单的烧炉子点炉子开始,一点点锻炼,这一晃就过了20多年,掌握了其中许多技巧,如今早已不用计时,就能掌握火候了。


  杜凤其介绍,他们表演前,需要在一个干锅里,用焦炭烧制生铁,直到烧成铁水,大约一小时,才能达到一千五六百度的高温。如果火候不够,效果会大打折扣。


  每一个铁花,都需要由两个人完成,一个人将铁水抛向天空,另一个用竹片用力击打铁水,稳、准、狠,铁水凌空而起,效果极佳。不过这说来简单,完成起来却需要配合默契。


  铁水漫天四溢,落下时仍然温度很高,杜凤其解释道,他们表演时都是赤膊上阵,火花落在衣服上,会迅速蔓延,但落在皮肤上,却能被“弹出去”,因此,表演者几乎身上都是伤痕遍布,有些伤口常常月余才好。


  他解释道,因为铁水的温度太高了,所以在表演前,他们周围的区域被围起来,以防游客进入不慎被误伤,甚至为了不引起意外,他们会在周边地上洒水,保证地面潮湿,再配上防火布,不伤害到景区内的公共设施。


  两年前,他们一行人来到台儿庄古城表演,在此之前,已经走遍了祖国的许多角落,那时,他们舞龙舞狮,表演杂技,出现在开业庆典或是各大景点里,表演“火龙钢花”的次数其实微乎其微,直到到了枣庄,才算短暂地停住了脚步。


  “过去在村里,有个说法,打这个是越打越发,预示着咱老百姓的日子越来越红火兴旺。”杜凤其解释道,所以早些年只有逢年过节,他们才会找一个冬季的夜晚,在没有庄稼的空地上打,图个热闹图个乐呵。


  近些年,他逐渐感受到,随着各地禁燃禁放政策陆续实施,“火龙钢花”又走到了台前,迎来了新的重生。这代代相传的技艺,一传十十传百,再次被更多人看见了。


  
  团圆


  
  每个阖家团圆的日子,他们却只拥有最忙碌的夜晚。杜凤其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春节没能和家人一同守岁了。


  “好像结完婚,我就在家过了三两次年。”他苦笑着说,每到年三十,妻子都会掉眼泪,埋怨他“人家都回来了,我怎么选择了你。”他知道,那不是怪罪,是来自妻子日复一日的想念。时间一点点溜走,妻子有些习惯了,杜凤其说,这种“埋怨”就落在了孩子身上,孩子会问“为什么人家爸爸就在身边,我爸爸不回来呢?”


  他无数次想过放弃,想转行回到家乡,他说自己目前的收入无法将一家老小接到身边,在陪伴家人和谋生赚钱上左右为难。他在景区里,看着人家两口子,或者带着老人孩子出来,有说有笑,心里酸酸的,不是滋味,“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也会难过”。他知道,同事们大抵如此。


  “每次我媳妇看见我的伤疤都让我别干了,她也是心疼。”杜凤其说,他年纪大了,转行不易,但他坦言,站在台上表演,当漫天的火花组成了一个绚烂世界时,当人群里发出惊呼声时,他就忘了辛苦,不再犹豫,享受着这一刻给自己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。


  他有两个孩子,他对孩子们的期望,和很多父亲一样,不是望子成龙,只愿他们平平安安的,做点自己喜欢的事,“这打铁花的苦,就不再让他们尝了。”


  春节又要到了,他还是离家乡很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