建筑工地上,一位农民工坐在儿子照片前抽烟 新华社记者 刘杰 摄
偌大的北京城,容得下60余家高尔夫球场,却容不下2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;偌大的一个家,只有奶奶的臂弯陪她作伴,7天里没有人看她一眼,汤水未进,蛆虫满身。
当城市里的孩子享受着花样年华的时候,他们被留在乡下或被遗忘在城市“水泥森林”里,酸楚地度过那荒草一般的年华。□本版撰稿 记者 孙珂
留守之殇
今年的“十一”黄金周,很多人在看完湖南娄底双峰县的一则新闻后变得郁郁寡欢,四处的游玩提不起一丝兴致。
一个1岁大的女孩独自一个人守着奶奶的遗体守了7天,仅靠喝水生存,那种恐惧和无助让人动容。当时的新闻语言是这样描述的,“1岁8个月大的女儿梦茹,一动不动仰天躺在奶奶的臂弯里,身上爬满了蛆虫……”
相信梦茹的父亲肖开全对此永生难忘,本来外出打工是为了给梦茹带来最好的生活,但结局只能说明人生逻辑的错位。
媒体记者曾与肖开全、周露夫妻俩有过如下对话。
记者:“孩子这么小,为什么夫妻两人都出来打工?”
肖开全:“家是双峰农村的,只有4亩田,要养活一家6口人,小孩的开支很大的。没办法不得不出来。”
记者:“将孩子留在家里担心吗?”
周露:“孩子是我们一辈子的幸福,担心是当然的,但生计所迫没办法。特别是老公的表哥2岁多的儿子淹死后,我们更加担心孩子。他表哥的儿子也是留守儿童。”
一老一幼,一死一入院,留守之殇刺痛人心。
四川一名初二的留守少年杨洋写过这么一篇作文:“一个人就是一个家,一个人想,一个人笑,一个人哭。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去打工了,不知道什么是父爱母爱,就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清了。我考试从来都不及格,自信心有多差就不用说了。上学期我考了最后一名。这学期我不想考最后一名了。”
杨洋的这篇作文只有110个字,但它就像一个“110”报警电话,提醒全社会:留守孩子怎么办?
梦茹事发后,双峰县开始摸底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。其县长吴德华介绍了这么一组数字,该县义务教育阶段(小学和初中)共有学生83353人,其中留守学生有25377人,约占30.4%,个别乡镇留守儿童占整个初中学生以下少年儿童总人数的47%。
城中遗忘
肖开全说,将来与女儿梦茹再不分离。但若干年后,倘若肖开全带着女儿走进钢筋水泥的城市,就会别无牵挂?
8月16日,北京城内,一个孩子从满是瓦砾的学校中走过的照片撼动无数人。从今年6月中旬开始,北京市有近30所农民工子弟学校陆续收到关停通知。
关停不具办学资格、存在安全隐患的学校无可厚非,有关部门给出的理由也似乎理直气壮,但是,一关了之的做法,却让数万农民工孩子无学可上,一个农民工绝望地躺在地上抗议。
他是北京数百万外来务工者当中的一员,他们是建筑工人、菜贩或者保姆。他们没有任何的话语权,但却是北京这座庞大城市正常运转齿轮上的一环。尽管,教育部门对他们雷厉风行的行动给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,比如那些学校都未经审批、不符合办学标准;校舍为违法建筑,存在安全隐患等等,但这种解释很难获得人们的理解和认可。
被拆的红星小学校长谢振清在公开信中说,很多人说打工子弟学校教学质量差、校舍安全有问题,但是要知道,这些孩子都是迫不得已才来打工子弟学校读书的。
“为什么家长们会迫不得已?就好像在远处摆着一桌高档的美酒佳肴,谁都想去吃,但是农民工们却吃不到那些美食,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碗粥,不喝这碗粥就会饿死。我们现在的状况是,说粥不好喝,不卫生,对身体不好,但是却没有给农民工们提供比粥更好的食物。”
有网友在微博上如此表达自己的不解和愤怒:“偌大的北京城,容得下60余家年耗水高达4000万吨的高尔夫球场,却容不下20多所打工子弟学校。同样是所谓的‘五证不全’,打工学校被拆得一地瓦砾,严重违规的高尔夫球场却可以毫发无损?”
有评论说,北京坑了3万个爹。
公平失衡
在农民工子弟学校被关停时,上海交大教授、教育专家熊丙奇说:“如果孩子们在受教育的过程中,感受到的是社会对他的不公平,甚至是歧视,这会影响到他们的未来和中国的未来。”
有评论指出,改革开放30余年后,在加入WTO允诺给外国人以“国民待遇”之后,中国已经到了要坚定不移对内开放,给所有农民工以国民待遇的时候了。
虽然身处城市,但农民工和城市居民相比,在收入和社会福利保障方面差别很大,再加上户籍制度的限制,大部分农民工无力供养子女在城市生活、学习,不得不选择“一家两地”的生活。不过,这显然不是一种稳定的状态。
家庭是一个社会的细胞,2.3亿农民工和5800万留守少年儿童占到了我国总人口的五分之一,这些家庭的健康和幸福应当是全社会的责任,其中,也包括失衡的教育公平。